文：双木林兮
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这几天看的书都和爱情有关。王小波的这一本《爱你就像爱生命》真算是一个另类。老实说，翻开书页，里面热烈浓郁赤裸裸的爱的呼唤顿时扑面而来，那种直白和坦诚真有点让人措手不及。但慢慢习惯了就好，王小波文字里的诙谐幽默是他一贯的文风，但相比于《黄金时代》《白银时代》《红佛夜奔》等小说里的戏谑调侃和放荡不羁，这本书信集里的坦诚和热烈读起来或许会更令人着迷。
这本书收录了六十封王小波和妻子李银河初次见面后的书信往来。前面大部分信件出自王小波之手，后面的部分则间杂着李银河的回信，一样的热烈而深情。从书信的交往来看，王小波和妻子李银河的花样年华亦经历了重重波折，王小波对妻子展开的爱情攻势也并不是一帆风顺。其中就有李银河母亲对他们的阻挠，当然还有王小波才华横溢的内在和丑陋的外貌所造成的巨大落差带给人的犹豫，但这一切最终都迎刃而解，反而化作了爱情的养料，催生了世间这一段唯美而真挚的感情。
我欣赏小波的赤诚和真实！这种赤诚和真实在于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心，不避讳，不矫情，不虚伪，不造作。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直面自己的不足，又像个孩子一样将心底的所思所想和盘托出。1987年李银河去南方开会，当时她在光明日报社当编辑，小波在西城区某街道工厂当工人。第一次见面，就注定了今后两人的交集，小波深深地被李银河所吸引，初会便已许平生。从今往后，不见她时，一切是她，既见她时，她是一切。小波的生活里走进了这个独具魅力的女子，他的人生也变得不同寻常。
正如小波所说的，爱一个人就是碰上了，然后就爱了，然后就一点办法没有了。遇见了对的人，小波从此无法忘却，他是那么忠于内心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就此放过，怎么会畏首畏尾？他一下笔的呼唤就是赤裸裸的表白，他说自己好像那一位害了相思病的愁容骑士，“每三二天就要找你说几句不想对别人说的话”，虽然“把自己都把握不定的想法说给别人是折磨人，可是不说我又非常闷”。他像个孩子一样对心爱的人儿发誓，“我会暗地里把坏处去掉，我要自我完善起来，为了你，我要成为完人。”多可爱纯真的小波！
他从第一封信开始就不发不可收，爱情的魔力使他收拾起所有的锋芒，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去自我审视，自我批评和完善。那个写时代三部曲的放荡不羁甚至吊儿郎当的理科男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竟是百般温柔，毫无保留，一片冰心，永葆热忱。他和她总有说不完的话，因为别离不断，做不到朝朝暮暮，他的思念就像百年老泉一样源源不断，永不停歇。
借着一张张信纸，他和她聊世界的美好和不足，聊社会的现状和未来，聊自己的思想和内心，聊彼此的工作和精神，聊文学的美好与缺陷，聊哲学的探寻与发现，聊生活的困境与对抗，聊人生，聊价值观，聊爱情……有人说，这本书全部的纸张似乎都被腌在了蜂蜜罐子里，小波也说过，“我和你就好像两个小孩子，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一点一点地尝它，看看里面有多少甜。”这里的甜蜜除了那些率直得近乎赤裸的爱的告白之外，还有更多的是属于灵魂的相互碰撞，属于神交的美妙与愉悦。
真正纯粹的爱情就是这样令人心动，妙不可言。掉进了爱情漩涡的小波内心激荡，为了爱情心无旁骛，一往无前。他们把真爱诠释得淋漓尽致。
爱情不是霸占，他说，“我永远不会想把别人的灵魂据为己有，我只希望我们的灵魂可以互通，像一个两倍大的共同体。”；爱情意味着欣赏和接纳，他写到“我真喜欢你的一举一动，多愁善感也喜欢”，“不管你是哭是笑我全喜欢你”“我会告诉你爱，爱可以把一切都容下”；爱情还意味着疼惜与眷恋，当对方有些误解后，他说，“你生了气就哭，我一看见你哭就目瞪口呆，就像个小孩子做了坏事在未受责备之前目瞪口呆一样”，当银河多日不归，他说“你不在时我多难过，好像旗杆上吊死的一只猫”，“如果一天都四十八个小时，我恨不得四十九小时和你呆在一起”，当得知银河即将回来时，他高兴得“马上就要放个震动北京城的大炮仗”；爱情更是坦荡，在信件中他坦诚“你是非常可爱的人，真应该遇到最好的人，我也真希望我就是”，他还说“我把我整个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
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爱情让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这样的话语在书中俯首可拾，诸如“静下来想你，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不管我本人多么平庸，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
小波用他满腔真诚和毫不掩饰的直率最终俘获了李银河的初心。同样才华横溢的女子慢慢地被这颗滚烫的炽热的心所融化。正如她所言，小波的身上有一种十分可贵的品质，就是“真”。纸短情长，字里行间无不是满满的真挚与深情。银河的书信里如是说：“自从我认识了你，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对于一个女人来说 这便是无比幸福的遇见，而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这就是无上光荣的赞誉！那么，爱情到底是什么?王小波说：“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李银河说：“爱把我们平淡的日子变成节日，把我们暗淡的生活照亮了，使它的颜色变得鲜明，使它的味道从一杯清淡的果汁变成浓烈的美酒。”
读这样的信件，看这样的爱情，真像品一杯陈年的烈酒，入口时倍感浓烈刺激，过后却绵长醇厚，越品咂越觉口舌生香，余韵悠悠。在当今这个什么都瞬息万变的时代，貌似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称得上永恒。如今的爱情参杂了太多的成分和水分，以色事人者有之，以貌取人者比比皆是，宁愿坐在宝马车里哭也不愿坐在单车后面笑的爱情太常见。我们见过了太多分手比翻书还快，变脸比变天更频繁的世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和坚守逐渐就变成了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境界。这不是悲观，而是世态炎凉，不是人心所向，而是卷入世俗洪流中身不由己的趋同与沦陷。于是，当我们怀疑爱情，只相信眼见为实的钻石和宝马时，读一读小波的这本书，品一品书里的这些信，多么具有拯救人心的作用！
是的，如今我们的爱情早已变得不那么纯粹，中国式婚姻里有太多的凑合和苟且，我们有多少人不是一边向往着真爱，一边叹息着“人生若只如初见”？柴米油盐和摸爬滚打的生活消磨了我们的锐气，也销损了我们的热情，甚至麻木了我们早已疲惫不堪的灵魂。对于恋人和爱人，我们是否和小波一样怀抱着“爱你就像爱生命”的真情与痴狂？是否和银河一样享受着“你是我的天堂”那般的沉醉和甜蜜？在这个浮华与物质泛滥成灾的时代，真正的爱情就是一种最高贵的奢侈品。因为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若果于千万人当中，两个有趣的灵魂刚好欣然相遇，那该是多么幸运至极的事！
遗憾的是，斯人已逝，转眼已有二十余年。回首那些年小波为爱写下的这些信件，“你好哇，李银河”的称谓还响在耳畔余音袅袅，又想到前段时间，时年66岁的李银河于四十一年后隔空回信小波，“我爱过你，我仍然爱着你”，便觉世间最美始终美不过灵魂相通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