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都城南庄

崔护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一

这首诗实在太著名了。它所描绘的那个绚烂的瞬间让无数人为之神往，人面桃花相映红，由不得任何人不心动。

名叫崔护的诗人同样无法不动心，他的诗名并不太大，留下的诗作少之又少，但就是这一首人面桃花，让他名传千古。

其实诗的内容很简单，说的就是去年诗人在都城南庄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她在桃花树下，脸上红扑扑的。到了今年，诗人又来到这里，桃花依然是灼灼其华，但那个女子却不见了。

后来诗人有没有找到她？想必是没有。如果找到了，会是一段佳话。没找到，就是一段青春了。

一见倾心的故事多如牛毛，许多诗都写到这样的场景，所以纳兰性德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才那么让人念念不忘。

是啊，若只如初见，桃花树下桃花人，桃花人有桃花面。一切都是那么完美，让人想永远定格在这瞬间——爱意初生的瞬间。

爱都是从一瞬间开始的，哪怕所谓日久生情，但爱情发生必定是某个瞬间的事。诗人都善于捕捉这种瞬间，但也毫无例外，都留不住这种瞬间。

谁都留不住，“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时间把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

二

既然留不住，那么回味一下总是可以的吧？

每当想起那个桃花树下的女子，就在心头吟诵百千遍：“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当千千万万人这样吟咏，为自己心头的某个瞬间千千万万遍，瞬间的爱意就慢慢被凝成永恒的回响。

王菲《红豆》中的歌词唱得好：“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事物确实没有永垂不朽的，能永垂不朽的只有精神。

爱情这件事也如此，没有永垂不朽的情侣，没有永垂不朽的桃花，只有从绚烂的瞬间升华出来的爱，方能历百千年而不朽。

牛郎与织女，梁山伯与祝英台，许仙与白娘子……他们哪一对是从头至尾圆圆满满的？但是不圆满，不代表不完美。

爱情的魔力正在于此——它或许不圆满，但正是这种不圆满，这种永恒的遗憾，造就了震撼人心的传奇。

正如这首《题都城南庄》，千载而下，吟咏此诗的人们仍能感受到其中汹涌澎湃的情意。

相逢的欢喜与错过的惆怅，真实不虚的爱慕，此恨绵绵的失落，永恒的美，无常的空，心花怒放的灿烂，追悔不迭的遗憾……一时间都在作者体内荡气回肠，也同样令我们百转千回。

三

再说说诗人，做诗人其实挺累的，每每要在永恒与无常的缝隙中孑孓独行。

永恒的是什么呢？宇宙，日月，大道……

无常的是什么呢？花开，鱼跃，鸟飞……以及人面。

如同去年今日，桃花树下，人面桃花不知谁更好。今年今日，仍是桃花树下，花也不是去年花了，人面更无觅处。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句诗也好，但不及人面桃花来得强烈，一个说的是理，一个动的是情。

是故诗情画意，诗应有情，画应留意，有情之诗动人，会意之画也是。情意情意，诗在其中矣。

一生之中能有这样的体验，便是再不做诗人了，也是很好的。一生之中能有这样的体验，便是只做个诗人，也是很好的。

再不做诗人了，就做个沙雕吧。

只做个诗人呢，最重要是开心。

喜欢那首《爱的故事》，里面有一句：“春风轻吹点点火花衬月夜，人人开开心心说说故事。”

在无止境时间长河中，庆幸彼此相遇，在人面桃花留下的瞬间里，品味出永恒的爱意。一笑的刹那，不论春风还是你，都是命运永恒的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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