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有一段隐秘情事,便是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的关系。
本身秦可卿这样一个出身养生堂的女婴,能够嫁入贾府这样的豪门,已经令人匪夷所思了,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她刚出场时还好好的,却突然就生病了,没多久突然又死了,桩桩件件,都透着不寻常。
虽然曹公从未明确交代秦可卿和贾珍之间的关系,原文也没有任何关于二人之间发生关系的明确文字,但我们还是能够推断出,贾珍和秦可卿之间,是发生了关系的,这已成红学定论。
那么问题来了,贾珍和秦可卿之事是如何被发现的呢?为何连宁府的老奴仆焦大都知道?在一次醉酒被派了差事后,越发连贾珍都骂了出来,说“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贾珍和秦可卿之事被发现,有三种可能,这三种可能里隐藏了最先知道的三个人。
第一、尤氏忽然犯了旧疾。
秦可卿死后,按照常理,尤氏作为宁府大奶奶,应该出来主事,但尤氏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生病了。原文说她“谁知尤氏正犯了胃疼旧疾,睡在床上。”
为什么那么巧,秦可卿刚死,尤氏就病了,岂非天大的异事?我们知道,秦可卿之死本就可疑,绝非原文中说的病逝那么简单,因为这一回,后来被曹公进行了修改,且删去了四五页文字。
这删去的四五页文字里,脂砚斋批语提到了一处关键情节:因命芹溪删去“遗簪”、“更衣”诸文,是以此回只十页,删去天香楼一节,少去四五页也。
从脂批透露可知,被曹公删去的情节里,有两处更重要的情节,“遗簪”和“更衣”,既然与秦可卿之死有关,那么丢失簪子的自然就是秦可卿,她的簪子为什么会丢?
87版红楼梦在改编这一处情节时,说的是贾珍和秦可卿在天香楼偷情,他拔了秦可卿的簪子,而这根簪子是秦可卿经常佩戴的,所以尤氏是认识的,后来簪子到了尤氏手里,她问了秦可卿的丫鬟宝珠后,确定是秦可卿的簪子后,这才忽然生病。
那么这个簪子是怎么到尤氏手里的呢?联系脂批给出的情节,我想可能是这样的:贾珍与秦可卿幽会时,拔了她的簪子(或秦可卿主动赠予,就像多姑娘送贾琏一绺青丝),贾珍很随意地就放到了身上。
一次尤氏服侍贾珍更衣(对应脂批“更衣”情节),意外发现藏于衣内的这根簪子,在确认簪子系秦可卿贴身之物后,尤氏自然不难想到秦可卿与贾珍瞒着她做了什么。
有人可能会说,一根簪子能说明什么?未必就指二人有首尾,但在男女授受不亲的过去,贾珍作为公公,身上却藏着儿媳常佩戴的一根簪子,已经非常可疑了。除了男女之事,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所以,曹公删去的,应该正是贾珍和秦可卿天香楼幽会的细节,这个细节中贾珍从秦可卿那里拿到了簪子。后来此簪最先被尤氏发现,无论后来贾珍是否知道此事,尤氏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到听闻秦可卿死讯,想到丈夫和儿媳之间的关系,尤氏心中颇以为耻,所以称病不出,不愿出面料理秦可卿后事,不愿看到贾珍那张无耻的嘴脸,因为尤氏早已知道贾珍和秦可卿之间的所有隐秘。
第二、瑞珠突然触柱而亡。
秦可卿死后的另外一件异事是她的丫鬟瑞珠,她刚死没多久,瑞珠就触柱而亡。原文说“因忽又听得秦氏之丫鬟名唤瑞珠者,见秦氏死了,他也触柱而亡。”
为什么秦可卿一死,瑞珠就触柱而亡?难道是殉主?活人殉葬制度虽然有着很久远的历史,自商朝时期就有记载,在辽代更是风行一时,但到了清初已然废除,且贾府“自祖宗以来,皆是宽柔以待下人。”更不可能做出让下人殉主之事。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瑞珠之死不是被逼迫或胁迫,那她因何而死呢?有句脂批透露了答案:补天香楼未删之文。
经过脂批这么一点,我们不难推断出这样一个结论:贾珍和秦可卿在天香楼幽会,被秦可卿丫鬟瑞珠无意间撞破。也就是说,她是除尤氏外,又一个发现贾珍和秦可卿之事的人。
作为丫鬟来说,瑞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她知道大爷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甚至为了不使事情泄露,会在必要时悄悄地结果了她。
伴随着秦可卿的死亡,对知道秘密的瑞珠来说,她就更是失去了最后的屏障,主子都死了,知道秘密的她,对大爷来说,更是不能留了,所以与其被贾珍害死,不如自己主动赴死,还能落一个殉主的好名声。
我们站在贾珍的立场来看这件事,即便秦可卿不死,他大概也不会动瑞珠,死了更不会,因为宁府是他的天下,尤氏这个大奶奶都不敢管?谁还敢管?只是对瑞珠来说,她已然是知道隐秘之人,心里自然日日惴惴不安,死是迟早的事。
有一句话说,知道的越少越安全。瑞珠正是因为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所以无论贾珍是否逼迫,她必死无疑。
第三、贾珍明目张胆爬灰。
红楼梦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有一段对宁国府和贾珍的评价,非常准确。他说“这珍爷那里肯读书,只一味高乐不了,把宁国府竟翻了过来,也没有人敢来管他。”
这话已经说得很透了,在宁国府里,贾珍就是个王,想干嘛干嘛,谁都不敢管,所以他与秦可卿之事,也许一开始还遮遮掩掩,但后来胆子大了,索性也不遮掩了,于是就成了宁国府公开的秘密。
脂砚斋在冷子兴的这段话后还批了三个字:伏后文。这话就大有深意了,也就是说,后文贾珍在宁府是没少干这些肮脏恶心的事,而与儿媳偷情就是最好的例子。
正因为贾珍的胆子越来越大,与秦可卿之事越来越公开化,所以被宁府很多下人都知道了,也是因此秦可卿死后,宁国府很多人的反应是“彼时合家皆知,无不纳罕,都有些疑心。”也就是说,秦可卿和贾珍之事,合家上下大多都是知道的。
脂砚斋在这句话后给出了一句批语:九个字写尽天香楼事,是不写之写。由此可知,贾珍与秦可卿之事,在宁府早已传开,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只是谁也不敢管,也只有老奴焦大,敢仗着酒劲和曾救主有功,大骂贾珍爬灰。
89电影版红楼有一个情节,焦大发现秦可卿和贾珍先后都上了天香楼,由此引发后来的焦大之骂,这个情节是很符合曹公原意的,若不是焦大亲眼看到贾珍和秦可卿之事,他还不至于骂出那么难听的话。
一个老奴才都知道的事情,更不用说宁府里那些“专能造言诽谤主人”的“不得志的奴仆们”了。更何况,贾珍与秦可卿确有其事。
秦可卿死后,贾珍为她请了封,又越级用了蔷木棺材,还不顾廉耻的大哭,不听任何人劝阻,把秦可卿丧事办的“亦发恣意奢华”,在族中长辈面前都这么明目张胆,足以说明平日贾珍在宁府是何等无法无天了。
综上,从尤氏、瑞珠、焦大这三个人,一个是宁府大奶奶,一个是秦可卿的贴身丫鬟,一个是宁府的几代老奴,他们处于不同的阶层,身在不同的位置,但他们先后都发现了贾珍和秦可卿之事,可见此事在宁府早已不是秘密了。
其实单从秦可卿死后,尤氏忽然犯了旧疾,瑞珠突然触柱而亡这两件异事来看,已经足以说明秦可卿之死的不寻常,再结合焦大之骂,很容易就能推出贾珍和秦可卿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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