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我去了趟维也纳。去朝拜了一下贝多芬，还有斯特劳斯、勃拉姆斯、舒伯特，他们都在一起。那天正好是贝多芬逝世190周年，金色大厅的纪念音乐会我去听了，很不错。我还去参观了哈布斯堡王朝的两个皇宫，美泉宫和霍夫堡。提到哈布斯堡王朝可能现在很多年轻朋友不太清楚，但说茜茜公主可能就知道了。那部茜茜公主三部曲的电影脍炙人口，那位善良可爱，天真率直的公主形象也深入我心，电影我估摸着从小到大看了可能有56遍。真实的历史当然没有电影那么浪漫和完美，这位奥匈帝国的伊丽莎白皇后呢实际上很野很贪玩，追逐海上的狂风巨浪，追逐著名诗人海涅热情似火的诗歌，她自己也写不少。那么单纯从做人上讲很有个性，但是作为皇后就很不称职了。不过她政治上还确实有一项功绩，就像电影当中那样，深受匈牙利人的爱戴，也暂时平息了奥匈帝国的分裂之火。
但是参观完美泉宫和霍夫堡之后给我带来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呢？不是茜茜公主完美形象的破裂，而是这个世界让人失望透顶。因为，好人没有好报！茜茜的老公呢确实很爱她，就是奥匈帝国的皇帝弗兰茨约瑟夫，他不仅对自己的皇后爱得很深切，而且对待自己的臣民也是慈爱有加。这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在皇宫里就睡一张行军床，这么点儿宽。早上五点就起床处理政务，而且一直坚持亲自接见最底层的老百姓，等等等等，所以大作家茨威格会说弗兰茨约瑟夫那个时代是温情脉脉的黄金时代。
但是时代的车轮却会无情地碾碎我们所有的浪漫。结果我们都很清楚，即使皇帝再勤政爱民，即使他的皇储也是这样。而且不仅仅弗兰茨约瑟夫，我们甚至可以发现哈布斯堡王朝没有暴君，每一任皇帝几乎都是一样的爱民如子。不管皇帝再怎么努力，他既无法挽救茜茜的生命，也无法挽救帝国的生命。历史上哈，进入现代以后，奥匈帝国的民族革命从匈牙利滋生，电影里面我们也能看到，然后蔓延到整个帝国，最后在萨拉热窝的一声枪响之后，引发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曾经强大的帝国无可救药地分崩离析。
那么了解到这段历史，我感触很深，这时候我才发现人的能力，人的作为，在时代大潮的冲击面前，显得多么的苍白无力。
那么为什么讲这个故事呢？大家知道，这两天我们被马云开设的无人便利店刷了屏。我要说的就是，无论是商超还是门店、商铺，就是在商业渠道这个领域，不管你多么勤勉，多么好人，那么在马云的铁蹄下，你都不会幸免。以前我们说马云吃肉，别人还能啃点骨头。被电子商务实现替代之后呢，大型的商业超市是一个个地倒闭了，就剩下红旗连锁这样的连锁便利店，还有一定的生存空间。而现在马云是要把这块儿市场一起吃掉，真的是一根骨头都不会给你剩下。
实际上从14年开始，国内就已经出现了大规模的关店潮，包括万达在内，这次王健林抛售几百亿的文旅资产也是类似的性质。商铺、门店作为传统商业渠道的重要内容，随着渠道消亡而消亡是一个毫无悬念的必然结果。以前很多行业信奉一句话，叫“渠道为王”，现在已经完全过时了。确实，当初国美和苏宁攻城略地的传奇经历充分证明了这一信条的正确性，而且从雷士照明吴长江几起几落的案例我们也能看到，掌握渠道，不仅极大地有利于外部竞争，甚至在企业内部的权力斗争中也举足轻重。
然而到了今天，如果企业仍然将“渠道为王”奉为圭臬，那就大错特错了。空调、冰箱、电视等大家电的消费，因为顾客对产品的挑选过程和售后服务的顾虑，曾经必须依靠门店，而今却随着这两个顾虑的打消而完全移植到了电商平台。从09年开始，我就已经不去任何家电或者手机的门店进行消费了。10年前，我是门店100%顾客，而现在，我只是电商的100%顾客。在我家附近曾经有4个大型的商超卖场+3个家电卖场，如今已经倒闭了4个，剩下的也举步维艰。苏宁如果不是及时完成了向电商的转型，恐怕早就失去了竞争资格。至于国美。而它的成功转型也是以放弃门店为代价的，壮士断臂，任其自生自灭。
马克思有句话叫“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说明这种变革不是互联网时代的特性，而是人类进入现代社会以后的共同特征。我们不再拥有坚固的结构，坚固的关系。你看离婚率也越来越高，甚至很多人都不结婚了。
如果我们把每一个行业都分成生产者、渠道和消费者的话，我们会发现，生产者和消费者这两个角色会演变，但不会被消灭。被互联网消灭得最彻底的，就是渠道的角色，而且是所有的渠道，广义的，不仅仅是商业渠道。通过电商，互联网消灭了传统的商业渠道，只剩下链条两端的产品生产者和消费者，所以卖场和店铺会没落，但工厂依然在加班加点，消费的时尚也是如火如荼；那么通过微博、微信、视频和直播，互联网消灭了传统的媒体渠道，只剩下链条两端的内容生产者和读者观众，所以作为广播渠道的电视台完蛋了，但影视剧生产者并没有受到威胁，所谓的“自媒体人”也不是新新人类，而恰恰就是原来的记者编辑、作家和评论家，他们作为内容生产者的角色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变；通过Uber、专车等等层出不穷的APP应用，互联网即将消灭传统的服务渠道和管理渠道（比如出租车公司），剩下链条两端的服务生产者（比如司机）和消费者（比如乘客）……这就是互联网思维的核心内容，一点一滴地消灭每个行业领域的渠道存在，架起广义的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的通途，建立全新的生产关系。
回到商业上来，我们已经进入了一种全新的生产关系。那么如果你还身处商业渠道的角色，那么赶紧的，选择关店走人，包括商超、门店和商铺。自杀了，也许你还有机会凤凰涅槃。涅磐既是主动寻求结束的行为，也是迎接重生的希望。我听过一个波兰段子，它发生在89年东欧巨变的时代，说那时候华沙宵禁，巡逻的士兵呢在晚上10点，宵禁以后有权不经归警告，直接对街上的行人开枪射击。有一天，才9点50分，一个士兵就向一个行色匆匆的人开了枪，他的搭档质问他，为何未到10点即开枪时，他说，那人是我的邻居，他家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十分钟之内无论如何也赶不回去，所以，不如现在就给他一枪……”段子放到商业活动上，与放到政治语境中的寓意是恰恰相反的。你永远猜不到你的颠覆者会以什么样的面貌出现。与其被动地等待被消灭消亡，不如主动寻找涅磐的希望。
【本文为瞬雨“雨言异数”第15期文字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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