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雅白| |摄影：邓哥
立秋之后，中午依旧热浪翻涌，但早晚已有了丝丝凉意。感受秋意，可在一声声幕落的蝉鸣里，偶见地上落叶的痕迹。若非是愁心已久，甚至忘却了季节的呼唤。黄昏时，丝丝凉意缠绕，披件薄衣出门，看迢迢暮霭，天青灰，见空远，雁南飞,凄然，只留愁心依旧。
傍晚漫步公园，有残荷画桥，绿荫垂柳，矜持这最后的浓荫匝地，也算慰藉。拱桥湖岸，翠柳画屏，还是去年样，只是这思愁日日如新。柳枝随风摇曳，岸上附落叶，石凳沾清凉，一眼秋意浓浓。犹念那一日，春上柳枝，一同漫步公园，湖水碧波荡漾，柳丝依依含情……睹物思人，又一秋，岁月的旋律总会弹起记忆里最美的片段。
黄昏，垂柳低徊。一缕晚霞映如湖面，湖水泛皱，犹如粒粒琥珀散入湖面。风起，微凉，波光里清漾着你的声音，琥珀镶嵌着你的眼睛……喷泉像雾里看花，水气盈湿眼帘，犹如雨露凝重，一碰就碎，碎成不可触及的忧伤。秋瘦，俯首自思量，频开怀，尽怅惘。
这世上的缘分，没有早一秒，没有晚一秒，只有在那一瞬间，我看着你的时候，你也认出来我！亲情如此，友情、爱情亦如此。那些沿途陪伴我们的人，抒写了岁月里最美的情书。缘分不易，惟有珍惜。“相聚别离两依依……”身后，不知谁的手机响起了歌声，忧伤而缠绵。歌里唱的都是期许，而真正的久别重逢，“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人间无数”。惊喜交集，似梦似真。相聚又别离，纵有依依也千秋，愁心结成秋。
刻入心底的东西，已经蚀骨。离愁在秋光里放大，便是秋心两瓣！记得那天参加同学葬礼后白宴结束，匆匆返程的一刻，鼻子酸酸，喉咙凝噎，不敢碰触那双道别的目光，只怕一碰就碎了心情，而滚落一地“碎雨”，倘若那样，真的会有失风雅之态……
前几日得知同学不幸离世的消息，如梦中惊雷般，让人惊魂不定，夜里睡意动销，天明时头疼欲裂。与几个同学乘火车赶到灵柩处，望过闭目人，可是已故的同学？心情一阵难受，脑子一片空白，思维停动，无泪无声，恍惚听见有女同学嚎啕大哭……那天傍晚，天边乌云滚滚，大雨像海啸呼号，犹如我那一刻的心情。
夜晚下榻于希尔顿欢朋酒店，薄衾只堪凉风。听窗外风雨交织，好比芭蕉泣雨。夜静人不寐，眼睁睁到凌晨。那一夜，你和同学们守着灵柩，举杯邀饮，借酒浇愁。不寐之夜，唯恐你酩酊大醉，但不忍心去搅扰。因为同是儒雅之人，即使心情翻江倒海，愁心，只堪玩味，不可狼藉于形。有雨有酒，只是少了昔日同饮人，你的眼里、心里一定落满了“烟水气”吧！
“烟水气”，声韵平仄间都是风雅之韵，仿佛触摸到湿漉漉的愁滋味，和着酒味下肚，一丝一缕，一点一滴，都成心情澎湃。那一夜，我无声而胜有声！记得天亮葬礼前，有同学说“昨晚饮酒时，隔着冰棺看见逝者长了胡须……”若果真如此，就是愁的重量了。愁，真的可以载动感知和灵魂的分量，“愁”，多么厚重呀！
其实，正真流淌着风雅气息的时代都是忧伤的。忧愁变得可堪玩味，怎不是风雅呢？李清照的小船载得，“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那是愁的重量吗？李白的明镜里，“白发三千丈，缘愁是个长。”这是愁的长度吧！而秦少游一声长叹，“昭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便作春水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愁的形状，悠然眼前。
倘若这些是风月无边，那么南唐后主李煜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那种奔流不息的家国之悲，谁能抵挡得了呢？而吴文英的唐多令，“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飚飚。都道晚凉天气好，有明月，怕登楼。”愁是悲欢离合时，那淼淼秋色压在心头的怅惘。周杰伦的《菊花台》便是“愁莫离江，秋心拆两半。”
如是，忧愁如云悠悠、雾蒙蒙般，流淌着前世今生的烟水气，萦绕着每一个相思的梦境。秦观的《浣溪沙》，“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梦那么轻，愁那么柔。《牡丹亭.游园惊梦》的唱词里，“梦回萦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院庭深，炷尽香烟，抛绣残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梦那么沉，相思那么浓。
自古至今的风雅，“愁”是绕不开的主题。感时伤逝的哀愁，斜阳看柳的闲愁，思乡离索的客愁，忧国忧民的深愁，刻骨相思的离愁，有形，有度。与其逃避忧愁，不如让剪不断，理还乱的愁情，变得可堪玩味。
每每感怀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时，恨悠悠愁绪满腹。而今，目睹过那些撕心裂肺的、生里死别的伤悲后，觉得我们都好好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安慰。
能够每每念一个人而感触那些细碎的忧伤时，心生涟漪，忧伤着也美丽着，便是幸事了。因为，能让人心生涟漪的那个人，是长长光阴里最美的泉。如是，忧伤便成为风雅的迦衣。
夜凉，风摇月影皱，离人心上秋，何处结成愁！
【作者简介】雅白，又名馨怡，甘肃天水人，业余创作者，擅长散文、现代诗写作，作品散见《中国诗》、《天涯诗刊》、《当代校园文艺》等刊物，曾担任中国诗歌网络、江山文学雅韵社团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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