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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眠
○选自张二棍诗集《入林记》
失眠的时候,总能想起那些
不可思议的东西。失眠的时候
万物蜂拥,家国更迭
一个人替谁,没完没了
写讼书、走西口、喝交杯酒
把这索然的一生,过得心惊肉跳
失眠的时候,远亲和近邻都不够用
前世和今生都不够用。一遍遍,你跳出了三界
时而,是倒悬在县衙里的蝙蝠
时而,是古老帝国笼中的困兽
一个人失眠多年,终将变成一只悲苦的精卫
在脑海里,一枚枚投放着
自己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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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 失 眠
○选自王小妮诗集《落在海里的雪》
鱼泡一样浮着。
在这熟悉又生疏的晚上
眼睛忽然不适应家里的黑了
脚下和头顶什么也没有。
一切都被抽空
连害怕也上上下下没什么着落
星光比灰尘还稀少
旧伤太多的趸船已经被弃用
堤岸早都垮溃
去哪块飞地靠一会儿呢
脆鲩被取出的泡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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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失眠症
○选自舒丹丹诗集《镜中》
疲惫的人,总不能径直朝梦里奔去
越是用力呼吸,越是感觉
黑暗中有什么在决堤
天花板上那么多星星
像一只俯视的老虎的眼睛——
失眠在辗转中给你教训:
人有太多的忧虑
不过是徒劳和愚蠢
你见过树木抱怨过鸟巢吗?
它们从不厌倦托举手臂
春天里用羽毛和骨头搭建的巢
仍是赤裸的树枝结出的果实
当风吹过,它们轻轻摇晃
当风静止,它们也就静止
它们的愉悦来自
云端鸟雀的歌声——
自然地飞翔,自然地休憩
放松自己,在一种
不求回应的信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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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有一些人无法入睡
○选自白庆国诗集《微甜》
总有一些人无法入睡
农民
打工的
乞讨的
负债累累的
受尽屈辱的
在深沉的夜里
胡思乱想一些事情
地里的庄稼
孩子们的婚事
老母亲的身体
忽然,在炕上坐起来
点上一根烟而后再接一根
恰好,今夜月光明亮
照射到坐着的人
坐着的人身披一件白布褂子
狠劲吸烟
烟火在黑夜中明灭
躺下吧无法入睡的人
要不月亮无法移过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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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眠
○选自何向阳诗集《锦瑟》
是不是有个远方
等待前去
所以我
辗转反侧
灵魂悄移
听得到整夜
风的刀
切割玻璃
马阔步走出马厩
在窗下吃草
谁的手
用力
敲打窗户
将灯光拍亮
奶茶打翻
该走了
出发
靴子已在墙角移动
前来寻找主人
酒的热
风的冷
织就灼烈的长袍
只差一个梦
让我推窗跃马
骑上长风
狂奔于
黑夜的荒原
是呵是呵
万事皆备
却
独差
一张脸
一句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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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睡
○选自商震诗集《半张脸》
这个夜晚是人间的
没有车,路睡了
没有风,落叶睡了
没有麻雀,小虫子睡了
没有灯光的房屋,人睡了
冬天睡了
寒夜很无趣
岁月睡了
历史很孤单
云没睡
晃晃悠悠想着心事
月亮不睡
睁大眼睛欣赏大地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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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眠 症
○选自琳子诗集《最好的太阳》
他先是用花朵儿诱惑我
接下来用骨髓和骨殖
我决定去看他
从空中去
我见了他的花朵儿,不是先前想象的
他的骨髓和骨殖,也不是先前想象的
我决定从空中
回来。我对他说,哦
哦
那里是山外山,他是
我的肉中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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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爱那些失眠的人吧
○选自霍俊明诗集《有些事物替我们说话》
热爱那些失眠的人吧
即使彼此陌生,可是
却在同一个城市
北方没有雪,也还是冬天
失眠的人起来,开始跳伞
落到这个城市的西南去
那里曾有一个红色的防雨棚
岁月使它突然变形
变形的还有黑夜里瞪大的瞳仁
瞪得再大也没有用
失眠的人必须学会在夜里走路
走累了,就跳到楼顶上去
摸摸星星的童年
揉揉自己的脚踝
接着,你就降落下来
速度取决于你
是在做梦
还是继续失眠
热爱失眠的人吧
你看,他又一次在陌生的城市
站起来。
跳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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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眠之夜
○选自卧夫诗集《在一间贝壳里燃烧》
不知始于何时
我发现我已经失去知觉
虽无知觉
我知道我还没死透
尚能听懂音乐的呼吸
楼外
车以脚步之声
总来干涉我这唯一的感受
我本性垂危
只是 仍然感动于一切眼泪
淋湿我旅程的
那种沉甸甸的液体
滴滴犹在 我的记忆之库
唯有此物
我静静躺于夜的深处
等待黎明
替我拉开普蓝色的窗帘
无奈
再次翻弄往事的残骸
翻弄印象里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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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 眠 谣
○选自荣荣诗集《隔空对火》
今晚有一颗睡不着的星星。
睡不着的眼举目无亲地黑。
睡不着的腰身走投无路地疼。
睡不着的黑枝 长满睡不着的黑花朵。
睡不着的世界,赶着一大群睡不着的羊群。
今晚有一颗睡不着的星星。
或者随意揪住一颗起夜的星星。
它不会是多余的,惺忪的睡眼满是好奇:
“这里真黑啊,我找不着自己了。
我很想要一颗不睡觉的星星!”
今晚有一颗睡不着的星星,
找寻它不睡觉的爱情。
来源:小众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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