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阅读课46:孔雀为何东南非?
文 \\ 罗巨浪
儿子,如果说我们昨天赏析的那些作品是汉代乐府诗中一颗颗明珠,那么今天老爹要给你说的《孔雀东南飞》就堪称汉乐府诗中一串光华灿烂的项链!有人把它和后来南北朝时期的《木兰辞》并称“乐府双璧”,璧就是宝玉,“完璧归赵”你学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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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孔雀东南飞》的作者目前已经不知道是谁了,有点儿令人感到遗憾。全诗350句,1700多字,是我国第一篇长篇叙事诗。根据诗前的序言,这首诗讲述了一个悲惨的真是爱情故事!在东汉某年,当时的庐江——位置就在如今的安徽怀宁一带——有个小“公务员”叫焦仲卿,他娶了一个妻子叫刘兰芝;夫妻俩非常恩爱,感情很深。刘兰芝人长得漂亮,勤快能干,她天天操持家务,“鸡鸣入机织,夜夜不得息”,每天鸡刚打鸣就开始织布,直到深夜也不休息。她尽心尽力侍奉焦仲卿的母亲,“奉事循公姥,进止敢自专”,从不自作主张,都是按照公婆的意思去做;而且,她还知书达理,多才多艺,会弹一种叫箜篌的乐器。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媳妇,却总是不讨焦仲卿母亲的喜欢。母亲逼迫焦仲卿将刘兰芝休掉。儿子,所谓“休”就是古代社会男子不再要一个女子做妻子,只需男子写一纸休书即可,不像现在这样还要通过法院打官司。唉,古代女人的地位真低啊!诗中这位焦仲卿的母亲,真是很专横啊,动不动就“捶床便大怒”,训斥为刘兰芝说情的焦仲卿“小子无所畏,何敢助妇语”。儿子,这里的“床”不是我们现在睡觉的床,而是一种坐卧两用的家具,对了,就是我们家摆在客厅的罗汉床!
无奈之下,焦仲卿只好把刘兰芝送回娘家。告别的那天早晨,刘兰芝去拜见焦仲卿的母亲,可是这位蛮横的母亲却依然在暴怒,“上堂拜阿母,阿母怒不止”,巴不得刘兰芝立即从眼前消失!刘兰芝又和焦仲卿的妹妹告别,这位妹妹跟着嫂子刘兰芝长大,“新妇初来时,小姑始扶床;今日被驱遣,小姑如我长”,当刘兰芝刚作为新媳妇加入焦家时,小妹妹——丈夫的妹妹就是“小姑”——刚刚扶着床学走路;而今,刘兰芝被驱赶,小妹妹已经长的和她一样高了。儿子,不知为什么,这是全诗中最打动老爹的一句,老爹中学时第一次读到《孔雀东南飞》,读到这一句,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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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送刘兰芝回娘家的路上,焦仲卿和他相约:绝不分离,等待机会再图团圆。“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儿子,磐石就是大石头,蒲苇草的韧性极强。儿子,你看夫妻俩发誓坚守他们的爱情,像巨大的石头一样不被人移动,像蒲苇草一样坚韧,多感人啊!什么?你说再大的石头吊车也可以吊走,再坚韧的蒲苇也一刀就割断?小屁娃,我们是在讲文学,文学文学好吗?
气死老爹了……喝口水,我们接着说。当刘兰芝回到娘家后,脾气暴躁而又贪慕富贵的哥哥,却逼迫她嫁给一个贵公子。儿子,汉朝的时候,人们对女子再嫁还比较容忍,所以贵公子也不太介意刘兰芝曾经结过婚;到了后来,从宋朝时代开始,人们把女人再嫁当作非常丢脸的事,就算女人死了丈夫人们也不容忍她们再嫁,而要她们进行所谓的“守节”——再结婚就是“没有节操”,真是混蛋逻辑!
面对哥哥的威逼,刘兰芝只好假意答应;然而,就在结婚当夜,“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我命绝今日,魂去尸长留!揽裙脱丝履,举身赴清池”,刘兰芝投水自杀。焦仲卿得到消息后,在一个“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的悲苦日子,他“徘徊庭树下,自挂东南枝”,上吊身亡!
后来,人们把焦仲卿和刘兰芝合葬在一起,在墓地为它们种上松柏和梧桐。墓地来了一对鸳鸯鸟——儿子,在我们中国的传统文化里,人们经常用鸳鸯鸟来比喻恩爱的夫妻,因为这种鸟儿总是雌雄在一起——或许它们就是焦仲卿和刘兰芝变的吧?鸳鸯鸟日日夜夜鸣叫着,仿佛在讲述那对不幸人的故事,“仰头相向鸣,夜夜达五更。行人驻足听,寡妇起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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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有没有产生疑问:为什么题目是“孔雀”东南飞?故事的结尾不是说焦仲卿和刘兰芝变成了鸳鸯鸟吗,那为什么不是“鸳鸯”东南飞?
诗题其实是源自全诗开篇的第一句:“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儿子,希望你还记得老爹给你讲过《诗经》中的赋比兴,这个句子就是“兴”,用来以引出刘兰芝和焦仲卿的故事,除了开篇全诗再无一句说到孔雀。那么,还是刚才那个问题,为什么用“孔雀”而不是“鸳鸯”来起兴?
第一种说法:本来就是“鸳鸯东南飞”,只不过古诗在传抄过错中,错写成了“孔雀”。这种说法太简单粗暴了,老爹觉得它没有说服力。
第二种说法:“孔雀”是从“白鹄”变来的。在古代诗词中,人们经常用“白鹄”或“黄鹄”来起兴,写分离之情。儿子,鹄就是天鹅或大雁。比如有一首乐府诗《飞鹄行》。在这首诗中写了两只白鹄,“妻卒疲且病,不能飞相随(注:此句有多种版本)。五里一返顾,六里一徘徊。吾欲衔汝去,口噤不能开,吾欲负汝去,毛羽何摧颓”。儿子,卒通猝,意思是突然。雌鸟突然生病了,雄鸟却不能衔着、背负着雌鸟一起飞!有人说:“孔雀和白鹄不同,能够和伴侣相守一生。所以,这里特意用与白鹄处于对立面的孔雀来做对比,表达了焦仲卿对刘兰芝至死不渝的爱情。”但是,儿子,但是老爹还是认为此说不通。因为,第一,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并无孔雀专情、痴情的说法;第二,如果此说成立,那为何结尾说刘兰芝和焦仲卿变成了鸳鸯,而不说它们变成了孔雀呢?
第三种说法:“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这个句子,并不是说刘兰芝和焦仲卿难分难舍,而是讲述的刘兰芝被赶回家时羞愧、迟疑的情景。孔雀是美丽的鸟儿,而刘兰芝同样光彩照人,你看她“足下蹑丝履,头上玳瑁光。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多美!“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而刘兰芝同样“入门上家堂,进退无颜仪”。为什么刘兰芝回娘家会感到很丢脸(无颜仪),以至于进退为难呢?儿子,根据当时风俗,出嫁的女子如果要回娘家,得娘家人来接;如果不是娘家来接而自己就回家了,那就说明她被夫家休了,被赶回来了!诗中接下来说“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大拊掌就是猛拍巴掌,在母亲的“大拊掌”中,有对刘兰芝“自归”的惊异,也有瞬间明白真相后的愤激和无奈,所以她才问刘兰芝“汝今何罪过,不迎而自归”?天啊,你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被夫家休掉赶回来;刘兰芝也一肚子委屈,千言万语只有一句“儿实无罪过”……
儿子,你大概已经感觉到老爹更认可第三种说法:用“孔雀东南飞”来起兴,其实仅仅是讲刘兰芝,讲她被赶回娘家时的羞愧和迟疑,而不是讲她和丈夫两人,不是讲他们恩恩爱爱难分难舍。为什么老爹认可第三种说法,因为这种说法是老爹提出来的,哈哈!那么你呢,你更同意那种说法;或者,你还有没有其他新说法?
至于为什么是“东南飞”而不是“西北飞”,儿子,这就是抬杠了,毕竟文学表达不是科学报告。至于有人还考证出刘兰芝的家乡在东南方向,所以孔雀才“东南”飞,所以焦仲卿才自挂“东南”枝,那更是扯淡了!对于这样的杠精,只需一句话回答:因为“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汉代佚名《西北有高楼》),太高了,孔雀飞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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